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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霏雨,徒步之徽杭古道-天空未留痕迹,鸟儿却已飞过


仿佛在梦里 一瞬间已经决定离开上海,背上行囊去徒步了.很突然连自己都有些诧异了。或许太久的安逸和麻木了. 我在土坡驻足。土坡上的小村落象一座孤岛,环绕它的,是刚刚播撒麦种的层层梯田,田垄象一圈圈波纹向远方扩散。坡上簇拥着几丛茂密的竹林,竹林边是垒石围起的菜畦,菜畦边是几户年代久远的民居——它的墙壁,经过岁月的风吹雨淋,已无比斑驳,有些已经倾塌,有的长出荒草。看不到一个人影,听不到一丝声音,只有游荡的风瑟瑟经过竹梢。在竹林的空隙,可见一条空空荡荡的黄土路在坡下的田畴上弯曲、延伸,抵达云幕低垂的远方。视线旋转九十度,视野里出现了一座稠密的村庄,白墙重叠,它是静默的,甚至是萧瑟的,那就是鱼川,我刚才穿越的村庄,已经看不到它内部九曲回肠似的村巷,在天空灰色的背景里,仿佛是一幅宣纸上的画作。 我在潭边小坐。不一会,隐藏在茅草和荆棘中的小路有了淅淅簌簌的动静。不会是野猪吧?我跳起来,却见一个大妈,背着一很大的牛仔布袋,手上拎了个塑料袋,行走在山嘴。 “大妈你好,你是到哪里呢?” “我到永来。你到浙江去啊?还以为今天只有我一个人了。一起走吧!” 我担心迷路,便决定与她同行。大妈姓邵,今年六十岁,头发有点花白,脸庞宽大,看起来身体健朗。她经常来回这条古道。两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,在绩溪工作,她是来抱两个月大的孙子的,现在回家,祭拜农历十月半,塑料袋里是她买回去的猪肉。说是昨天就买好放冰箱里,早上一早取出来的。怕儿子知道,要骂她。是啊,拎着猪肉走五十里山路,不容易的。于是,我不时替她拎几程。 她告诉我,老家还有她老伴,收入主要靠山核桃和小竹笋。一株山核桃收成后可以卖一千元,有的人家有几百株。 “我今天能到浙江吗?”昨天,我联系了逍遥人家客栈,说要在那住一宿的。 “应该来得及。要是你晚了,晚上也可以住我家。” 过了古道饭店和逍遥河电站,就进山了。路,象大山伸出的一条长舌,面前峡谷,是犬牙交叉的大嘴。人象只蚂蚁,缓缓爬进深山的喉咙。 青石古道渐渐抬高,眼前危岩险壁,南北夹峙,下面深壑,就是逍遥河,细细的溪水蜿蜒。逍遥河又名登源河,明万历《绩溪县志》载:“逍遥岩上为浙岭,登水滥觞于此。山赞山元陡绝,危若栈道,此通杭径也。”脚下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青石道,就是历代徽州人贩运盐、茶、山货,往来浙皖的捷径。它曾经象一条沉重的鞭子,驱赶着为生计奔忙的人们,现在已被岁月荒废。 岁月的鞭子\生活的鞭子 峰回路转,绵延不断,冬雾始终凝在远处的峰峦。古道有时潜入谷底,听取溪声一片;有时悬浮半空,令人望而颤栗。仰望,绝壁千仞,飞泉漱石;俯视,沟壑幽深,巨石纵横。我捡块山石扔下悬崖,许久才传来“嗵”的一声,很沉闷。有几处路段危险异常,如果踩到豁口,那就直坠谷底了。 我们走走歇歇,聊聊家常,吃点零食。已是夏日,山色更苍翠,有山花盛开。远远的,有人下来,身影渐渐放大,待与我们错身而过,邵大妈总要停下来和他们闲话几句,问些家长里短。半山腰出现一个“口”字,那就是江南第一关了。一条黑狗打头,一个山民挑着一担硕大的青茅草(说是喂牛用的),我始终看不见他的身躯和脸,后面跟着他脸色红润的妻子。邵大妈又用方言打招呼。看来,这条路上的人她都认识。很快,那一挑茅草变成一个黑消失点在悬崖那边,。 “江南第一关”是徽杭古道重要的隘口,“一夫挡关,万夫莫开”用在这儿是十分贴切的。它象一扇门,上方横着几块条石,门楣西刻“江南第一关”,东刻“徽杭锁钥  同治二年里人建造 邵道棠题”。关隘并不雄伟,但它准确地扼住了五十里徽杭[/B]古道的咽喉:上是斧削的绝壁,下是百仞的深渊,舍此别无他途逾越。隘口绝壁还有个岩石砌就的半圆形拱洞,想必就是“茶亭”,供人休憩,挡风遮雨。洞深五六米许,正壁嵌入两方黑大理石,上刻:“绩东遥遥岩为徽杭[/B]孔道,皖浙人民多出其途,四面环山壁立千仞,其人之所以遥遥名者,信不我诬。间虽有路不致迷踪,而年久失修,参差突陷,崖悬石立,奇险万状,每届冬春雨雪泥滑踣跌堪虞,人皆知蜀道之难而鲜知此路有甚于蜀道者。”后面记述了开凿,修葺的事迹。紧挨着的是个坟墓,无以查考。 越过第一关,古道在险峻的峭壁间攀越、盘旋,伸向云雾深处,远看,象勒在山峰身上的一根细绳。枯水季节的涧底裸露着白花花的巨石,有的大如小屋,想必是崩落的山崖。继续前行,遇见几个砍树的樵夫,山地也出现了,古老的青石板也被土路替代。路上方的峭壁渐渐变成了森秀的山林,路下的坡地簇立着青翠的竹子,种着一垄垄茶树。那树干挺拔的,邵大妈告诉我是核桃树,先是几棵,然后是满坡的核桃林,光秃秃的,而在树下,是漫山遍野铺陈的褐黄色核桃叶子,把陡坡都染黄了。 在风雨里漂泊这么久了\终于,它们\回到故土 狗吠声悠远地传来,在山间回荡。树丛后掠过两个孩童鲜艳的身影,坡上的林子里出现了几幢民房,黄茅培村到了。村里有四十余户人家、一百来口人,听说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或搬出山外居住,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和孩子。它是到达永来村前最大的一个村落了。穿过黄茅培,土路宽阔了起来,是一条机耕路,遇见三批人:架线的、采砂的、修路的,都沉默地看着我们。 雾气消散了许多,退踞在遥远的山顶,山色便开朗起来,枫树、榉木、乌桕以及不知名的灌木,把山坡渲染得五彩斑斓。从山凹望过去,更伟岸的山峰耸立天际。山势邈远,连绵不绝.我们绕来弯去,脚下是碎石,硌脚。一路上再无旅人或者村民,山川间静谧异常,涧水也销声匿迹,只有清晰的鸟鸣,从林间传来。当如诉如怒的水声又扬起的时候,我们离开大道经过一座独木桥,深入到林间崎岖的羊肠小道,那是抄近路的人们硬生生踩出来的,树根盘结,很难称之为路。山林的气息浓重起来,有树木倒在道旁缓慢腐烂,它的身上又抽出新枝;草穗在微风中飘扬。冬日的山林,一派零乱景象。 回到大路,绕过一个山坳,下雪堂到了。此时正是十二点,我们步行了三个小时。 据说是因为冬天下雪时,山谷里的雪都融化了,唯独这儿还是白雪皑皑,宛若大雪漫塘,所以得名“下雪堂”。世外桃源模样的下雪堂只有稀稀落落座落在逼仄的山谷两边的四、五户人家。闻名已久的客栈“水云间”和“逍遥人家”掩映在另一列山沟中,只依稀看见树枝后的几堵白墙。在它下方长长的斜坡上是大片核桃林,一只硕大的松鼠,旁若无人跳跃着,消失在视野里。 逍遥人家 “雪堂小舍”是三十出头的精干汉子邵和元和妻子在05年建造的旅舍,正屋和厨房分立道路左右。主人邀请我们到餐厅小憩,又泡上茶,递上烟。邵和元语速极快,他说下雪堂的海拔七百多米,我们必经之地蓝天凹,有一千多米,而主峰清凉峰有1780多米,还有十四公里。登清凉峰非常危险,因为,环清凉峰皆峡谷也。03和05年各死了一人。主要是迷路,掉到深谷里,很难找到!那里的雾说来就来。身边的墙上贴着清凉峰的日出照片,挺壮丽的。邵和元说那是摄影家蹲守了七天拍到的。邵和元除了这旅店,平常还替人当向导。去年山里的雪很大,有五十公分厚,有外地人来看雪景,请他带路去清凉峰,他不敢。他说直到今年四月,清凉峰有些阴僻的山沟里,积雪还没融化。 对走山路,他很自豪。他说要是车子能衔接上,现在他还可以来回一趟绩溪。“山里人习惯了用脚前掌走路,所以爬坡快。走平路反而不习惯。”他解释。 在我们闲聊的当间,邵大妈背起她那硕大的布袋上路了。因为我正给相机充电,不能马上走,所以我追出门外向她告别,并说等会尽量追上她。 又坐了四十分钟,将近一点,我感到身上越来越冷,而门外的天色,仿佛已阴暗许多,于是我也告辞。出门,已有雨丝飘拂,我谢绝了邵和元带伞的建议,拍了一张他的照片,握过他满是硬茧的手,走了。我又变成了一个独行者。 出了邵家就是上坡的石阶,蜿蜒而过山里人家凄冷的屋前,一棵野柿树立在涧边,它的叶子已经完全凋零,但黝黑的枝干依然悬挂着火红的柿果,密密匝匝,象暗夜里的灯笼。在皖南山野或村居小院,我经常看见这样的柿树,可能因为它的果实不甘甜,所以无人采摘。但我无暇对这柿树生发更多的美学思考,因为我看见冷雾悄然向我包围过来,并夹杂着浓重的雨意,心中一慌,我拔腿就跑,但仅仅登越了百来级台阶,我的双腿陡然感到乏力、沉重,酸软得难以站立,才想起欲速则不达的古训。大脑有强烈的缺氧的晕眩感,而急促的心跳撞击着胸腔,我大口的呼吸,吸进去的都是雾气。 虽说才下午一时多,但天色已如黄昏般暗淡,虽然举步唯坚,也只有奋力前行。我咬着牙机械地搬动脚步,三步一歇,五步一停,我羡慕起邵和元的脚。浓雾中雨气越来越重,最后变成濛濛细雨。我的鞋子衣服全部湿了,头发湿漉漉的,眼镜片都是水珠,看到的一片迷茫。台阶从浓雾中没完没了地出现,又转瞬消失在身后。能见度从一百米急遽降至几十米、十几米、五六米。周围全是弥漫的大雾和黑黝黝的树影,见不到一个人影,听见的,只有涧水急促的奔流声,以及浓密的细雨洒在草丛树叶的淅淅沥沥。我几度想回到雪堂小院,但越走又越不情愿。 突然,在雨雾中出现了一只熟悉的布袋。 “邵大妈,是你吗?” 啊,正是她,她拣了一根竹杆,将行囊挑着走。她告诉我,她采了半个多钟头的野柿,也是为了等我。那一刻,我有重见亲人的感觉。两人同行,心里有了些许宽慰。 石级渐渐少了,山路变得平整。我们经过上雪堂——只是一座石头垒砌的孤立而破败的老屋。无人。随后便是蓝天凹。之所以叫“蓝天凹”是因为这里的天特别蓝或者是“烂污田凹”的谐音。它是一块平坦的大草地,呈现高山植被的景观,除了几棵古松外只有萋萋的野草,草丛水流淙淙,兀立着三五巨石。蓝天凹是徽杭古道的制高点,也是户外徒步[/B]者的宿营地。眼下,那竹木围搭的宿营地已是空空荡荡,杳无人踪。曾经的夜晚,这里帐篷云集,月明星稀,篝火猎猎,歌声荡漾。而此刻凄雨冷雾中,只有无边无际的清冷、孤寂。[/B] 雨雾中的蓝天凹一角 我走走歇歇,为了等待后面的邵大妈。她的步履已经很迟缓,她的身影不时被雨雾吞没。只有在停歇的时候,我才环视周围的景物,但只看到一片虚幻,爬上一个缓坡的时候,一旁木牌上写着“清凉峰”和“永来村”,并用箭头分别指示。脚下的路,已是下坡路,我知道这是古道的顶端了。邵大妈呢?身后只有悬浮的浓雾,我大喊了一声,回应我的,只有远空澎湃的涛声。 怎么办?雨很密,我不能停留,更担心赶不上末班车。有几次我犹豫着避到松下苦等,但依然久不见她的踪影。 身上已有点哆嗦,不容我多想,脚已迈步向前,经过一处叫南天门的山崖缝隙,我开始跳跃奔跑。山路曲折回旋,忽高忽低,我的脑中一片空白,只有一个字:走,没有更多的思想。在这高山大川,我感受着含义不明的潜在危险,它可能是一头野兽,也可能是一处陷阱。。。。。。,我希望遇见一个人,但又怕遇见一个人。我的速度越来越快,有几次差点冲进路边深沟,每次遇见岔路,我都不假思索的跟着感觉走,不作任何停留。身边模模糊糊地掠过竹林、松林、枫林和核桃林,但印象一点都不真切。 终于,疲惫战胜了恐惧,我的满是雨水的脚再也不听使唤,它发软、打颤。我走上路旁一处高坡的竹凉蓬中休息 。 蓝天凹已消失在山头的云里雾里,山谷的雾气消退了些许,视野变得远了。此时才又挂念起萍水相逢的老人,我感到一阵阵愧疚。但愿她一路平安。 竹林的旁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厕所,突然发出好像水声的巨响,在空山中特别震撼。难道有人?我等了很久也看不见有人出来,心中一下子又充满惶恐。 我赶快逃离,不知走了多久,转过山腰,左边一条小路通向一处幽深山坳,那有几间屋舍,那是不是邵大妈家呢?她家是永来一个自然村的。 我右转继续下山,路下是一个巨大的沟壑,对面山崖下,有一个比较大的村落,那是浙基田村吗?但我脚下的路不象通往那儿,那是不是走错了?凭着直觉走吧。“之”形山路坚定地通向谷底,终于,在山穷水复疑无路之际,透过树梢,我看见那村庄延伸出来的渣石路与我越来越近,最后与脚下的路合而为一。这勉强可以叫做机耕路,但不是公路。但我已经宽慰了,此前我一直害怕走的是条死路。 路上依旧没有一个人影,世界依然混沌、静默,只有路边深切的山涧,发出涧水的轰响。不过我的心已平缓许多,同样平缓的是前方的道路。山地开始出现,并越来越开阔,过一座小桥,我看到路边的一头小黄犊,那是多么亲切的一头小黄犊啊。当我不经意回头,看见它以疑惑的眼神看着我。 一间房屋出现在山地,屋门紧锁。又出现一片房屋。高墈上,一个戴雨笠的男人正在回村。 “这是永来村。”他远远地回答我。 一辈子我走过许多路,但这段梦幻般的旅程将深深烙进我的记忆。对这段有点冒失的孤身之旅我并不后悔。是的,在路上的时候,并不总是风和日丽,有时是愁云惨雾,我们的心中充塞着悬疑、焦虑、孤独和恐惧,但是,也只有坚持走下去,走过去。那是唯一的选择。 山雨已经渐渐停息,回首山峰,依旧云遮雾绕,但是,我已经踏上安徽省绩溪县伏岭镇永来村羊肠般修长狭窄的村巷。穿过永来,我看见一座更宏大的村庄,那就是浙基田,我意识到即将跨入浙江境地,于是,我放缓了脚步。 远处的山野上,屹立着一棵孤独的、高大的、金黄的银杏,在雨后的阴霾里,显得如此亮丽,如此动人。写这篇博客的时候,走徽杭古道已过了2周。可回想起来,内心依然激动。其实人生中最难的就是战胜自己,挖掘自己。最让自己激动的也是如此。当同伴们和我一同回到营地的时候,我在内心中告诉自己,我能行,要走更远的路、登更高的山。一个人身体的衰老和体能的下降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没有了勇气和信念。这次徒步回来后与身边的朋友们交流,很多人听到我12小时的徒步第一反映都是自己不行,他们比我更年轻、更体壮,我相信他们能行。他们只是缺乏挑战自己的勇气。山色空蒙雨亦奇 只有在你克服艰难辛劳后才体会感觉更美。那种感觉经历后对人生的痛苦不再害怕。走徽杭真的只是人生经历中一小步,人生中皮肉之劳,往往是最为肤浅的辛苦了,战胜它,让我们也有勇气走好今后的路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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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ygm
mygm

断鸿声里携一柄长剑,在街上悠悠地走,萧瑟与悲凉统统不去管 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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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布时间: 2011-07-18 23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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